二二八史詩《小敘述》〈語言的裂隙〉

〈語言的裂隙〉

詩與刀叢對陣的花火燒啟黑幕

日月藏匿魑魅喧囂

花樣離奇的飽嗝混淆了夢與現實

巫祝手捧經書頭戴青銅面具

舞臺的血霧染紅燈光

這是一個比死略小一點的劇場

觀眾席上落滿墜花

民國三十六年二月  蔣主席南京致電陳儀

「據報共黨份子已潛入臺灣漸起作用

此事應嚴加防制勿令其有一個細胞遺禍將來

臺灣不比內地軍政長官自可權宜處置也」

民國三十六年二月陳儀臺北電呈  蔣主席

「臺省防共素嚴惟廿七日奸匪勾結流氓

乘專賣局查禁私烟機會聚眾暴動傷害外省籍人員

特於廿八日宣佈臨時戒嚴必要時當遵令權宜處置」

有人佇咧搏拚種樹

有人佇咧磨利斧頭

三月五日劉雨卿師長宣讀  蔣主席電令：

「臺灣亂民暴動該師全部開臺平亂

師部和一四六旅即日在吳淞上船直開基隆

一四五旅在連雲港集結候輪開高雄

並限三月八日以前抵達

該軍到臺後歸陳長官指揮」

死亡个通告字正腔圓

貼佇大街小巷个手骨跤腿

貼佇熱血青年个胸坎加脊骿

死亡通告飛過臺灣人个戶橂厝頂

噬血的狼群天天都有「戰果」報到師部

從未看到俘獲一人繳得一槍

徒留驚懼的羊蹄到處問生死覓屍首

鮮血沿著土地被切開的動脈到處跳曼波

對於手無寸金者野獸大顯威風

有人種作大開殺戒个瘋癲

有人收成囝孫暗淡个吞忍

高雄要塞司令彭孟緝化妝成屠夫

得意地對監察委員何漢文說：

從三月二日到十三日

高雄市在武裝暴動中被擊斃的「暴民」

初步估計大約兩千五百人以上！

（連火車頭都被震裂的痛楚的波動）

（地下道兩端都被機關槍堵死）

警備司令部柯遠芬將軍打扮得像惡魔

抖動血盆大口質問蘇紹文處長：

這次派你去新竹擔任防守司令

到底你殺掉多少臺灣人？

（市警局擒拿大小店東每家勒索廿萬贖金）

（城隍老爺看似也要起身逃亡）

無情無義鋸斷山嶺

無歇無睏破開溪河

三月六日

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發表告全國同胞書：

我們的目標是在肅清貪官污吏

爭取本省政治的改革不是要排斥外省同胞

我們歡迎外省同胞參加這次改革本省政治的工作

以便臺灣政治的明朗早日達到目的

三月六日

陳儀召集各機關外省公務人員講話：

日本壓迫臺灣五十年致使臺胞感情易於衝動

當彼等毆人毀宅時像醉酒之人一樣失去理智

彼等將來一旦酒醒必將自悔錯誤

諸君應本寬大仁愛顯示中華民族之大量美德

三月七日

王添灯在廣播電臺說明二二八事件處理經過

宣讀處理大綱內文以及長官拒絕的詳情

最後宣佈處委會使命已經完了

「希望全體同胞繼續奮鬥！」

臺灣紳士對惡棍的傳教宣告無效

「是不是因為中國腐敗臺灣也就得跟著腐敗？

是不是中國普遍飢荒臺灣也要一樣飢荒？」

王添灯說對了一半

國共內戰方殷臺灣非置之死地不可！

身材如仙鶴的王添灯被潑汽油點火燒

三月廿二日

白崇禧將軍向全省同胞廣播詞：

「此次事變的原因

即是臺胞青年過去受日本狹隘偏激的教育

由於日本對殖民地所施奴化教育的遺毒……」

白將軍崇高地完成他的粉刷任務

陳儀隨後大舉清鄉

將鄰里街坊用鐵刺網編織

「凡是武器和惡人都應該交給政府

由政府合理合法的處理」

「你事事講法你還能辦什麼事！」

大戲中的這口對白是誰說的？

陳長官在公署對交通處長任顯群的申斥

上海碼頭黃金三百萬兩裝在木條箱

南京碼頭油布密封五千箱文物國寶

「我媽叫我快跑她給我做好一個餅子」

解放軍的追擊聲響節節迫近

被國府軍抓兵的少年管管挑著四發炮彈

十萬難民從青島碼頭撤退高雄港

一九四九年蔣記國民黨抵臺後戒山嚴海

小蔣以血滴子的伎倆泡功夫茶

被刺穿的呻吟從嘴角滴落桌下一堆敲碎的指甲

看守所軍事法庭火燒島業務欣欣向榮

老蔣在臺北開設中國劇院

扮演皇帝的是一個擅用奴才的名演員

「要竭盡一切心力來拯救大陸上的……

用信仰的力量把他們從黑夜及寒冬……」

天堂的奶油圖案上躺著一隻開膛破肚的蟑螂

一九五Ｏ年蔣渭川擔任內政部常務次長

舊日同志張晴川白成枝等人

私下要求他發公文到各縣市鄉鎮公所

調查二二八事件死亡與行方不明的人數

一年後蔣渭川在公館提出報告

「死亡總計一萬七千多人失蹤五千多人」

劊子手到底藏咧陀？

敢講六十年前个空氣較今日攏無仝？

伊全體移民走去火星？

無定著中華民國已經消聲沒跡

洗淨了後个屠殺場若像荒郊野外

冷霜霜个冤魂氣予人寒甲爍爍顫

這是一條斬頭斷尾个啞口謎

這是一幕絲線控制个傀儡戲

若準這寡人穿著戲服轉來

湊陣佇凱達格蘭大道談天說地

啥人會擱認著伊？

咱細膩隱忍來問起：「我佇陀位？」

徛咧即濟死袂透無厝宅个人群中

嗚呼！寶島个土直佮善良

嗚呼！懸山樸實大海漂浪

死亡毋但是單數

死亡毋但是多數

死亡毋是數字

性命孤苦無依跋落罪惡深坑……

到底是歷史个陰影抑是詩个光輝？

到底是靈魂个火烣抑是性命个跤印？

「中國的人民

是常用自己的血去洗權力者的手

使他又變成潔淨的人物的」

哎！這是魯迅先生為先知劇所寫的臺詞

偉大的  毛主席與先總統  蔣公

地底下相知相惜的蛆蛆

二二八史詩《小敘述》唐山出版社2013年  黃粱

http://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92138

目錄

題詞

獻詩

序曲

一、罪个盤旋

二、嘉義驛前

三、臺灣光復講演紀錄

四、彼工落山風吹甲真大

五、一枝焦柴引起大火

六、本報電臺收南京長春三月六日電

七、武裝部隊登陸雨港

八、死亡證據

九、桃花扇觀後

十、黨令如山雪紅似血

十一、鳳林張七郎

十二、《臺灣名人寶鑑》

十三、語言的裂隙

十四、空留一劍匣中寒

振魂曲

為臺灣祈禱

後記

附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