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3日

二二八史詩小敘述<罪个盤旋>朗讀檔

詩:黃粱  朗讀:黃粱  語言:台灣語

《小敘述》〈罪个盤旋〉以1993年中央研究院近史所《口述歷史第四期二二八事件專號》<蘇金全先生訪問記錄>為底本撰寫而成。本訪問稿敘述蘇金全之父劉登基先生在高雄地區的受難經歷:劉登基是岡山一個糊鼓仔燈的手藝人,在夜市吃宵夜時無故被抓走,槍殺於橋仔頭,死後冤魂不散,徘徊於橋頭經常要經過的機車騎士帶他回家,致使當地車禍頻繁。劉登基之妻與子,事件後不堪當地警察的長年騷擾,搬家甚至改姓,四十多年不敢提起往事,直到歷史研究學者循線登門造訪……

劉登基先生死不瞑目的受難經歷,每次閱讀訪談資料時都令我熱淚盈眶,並激起我撰寫二二八史詩的勇氣。有了口述歷史訪談資料的加持,為歷史事件臨場感的重建打下厚實的情感基礎。〈罪个盤旋〉是《小敘述》第一個完稿的文本寫完之後為敘述史詩的書寫奠定了基礎語調與結構模型

〈罪个盤旋〉採用非單向敘述的模式,以敘述視點轉換帶動場景跳接顯現歷史脈絡與記憶建構的複雜性《小敘述》單篇文本與全書文本的結構佈置皆採用此種模型《小敘述》的內容皆來自研究文獻與訪談資料,尤其張炎憲先生策劃主編的二二八研究論文集、事件辭典與訪談專書,受益最深。賢人不幸早歸,祈願有識之士再接再厲。
 
〈罪个盤旋〉

「我佇烏暗中呼叫了赫爾濟年
為啥物無人聽見我个請求?」

阿爸予人掠去了後我一直斟酌伊个消息
早起我佇菜園抾番薯
忽然間有銃聲……刺心割耳
又擱三个人被解決佇廣場

血水湠開个一幅圖
畫中人好哩佳哉毋是家父

即濟年後學者欲做採訪
老鎮長帶頭來阮兜
問阮囝:「劉登基是不是恁阿公?」
阮囝毋敢回答因為我三番兩次共伊交代
毋通講出阿公个名字

阿爸死个時陣三十七歲
伊過身了後橋仔頭車站定定發生車厄
有人講:「恁老爸咧作弄」
叫司公作法事無法度牽亡
量其約有一百外人投訴
暗時騎歐都邁經過阿爸遇難个所在
被家父个冤魂從後壁貼著
叫駛車个帶領伊回岡山
再三吩咐過橋愛通知
到阮兜砛簷湊相共敲門

阿爸一條冤魂到今猶未解脫
我袂曉繪先父个面容
毋知按怎拜請天地
空氣中鼻會著喝救人个微微仔聲
生活若像佇受難圖上安身

警察三不五時來關心
規家伙仔恍惚活佇無欄杆个牢獄
鑼鼓敨開阿母欲哭欲啼个聲勢
春風教人想起笑容蔫去个枯枝
鳥仔日時講著空心話
暗暝親像一軀犯人衫欲褪無彩工
有外省人來提親欲娶阮小妹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敢會使允人?

家父咧路邊擔仔啖糝予人捎著
啥人掠伊去?又擱送去陀位?
阮老爸啥罪名半點解說嘛無
伊是一个糊鼓仔燈个古意人

早起我去菜市仔食早頓
看著壁頂个告示心臟強欲定去
頂面寫今仔日要佇橋仔頭銃殺阮老爸
我牽著阿媽和阿母慌狂趕到
成十名橫霸霸个兵仔跳上軍車

暗趖趖个日頭暗趖趖个雨
轉來囉!紙馬上个紙騎士
火燄山刀劍林
啥人共血水染紅了家門

阿爸慘死咧塗跤
我一手挽著結規毬个心肝窟仔一手察看傷勢
六粒銃籽創治性命
身軀烏白鑿
最後一齣留給頷頸
刺刀挖開兩个大水池

死是逐家天生自然个命運
奪人性命總講是卑鄙下流
阿爸犧牲个血佇我體內滾絞
逼近死亡个痛苦伴隨著囝
我一世人註定愛死兩擺
先父入木時死目毋願瞌

「罪是活跳跳个流血不止个空喙
我个目睭猶咧睨著死亡彼一瞬」

主要資料來源:
《口述歷史第四期 二二八事件專號》(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3
〈蘇金全先生訪問記錄〉(訪問者:許雪姬/受訪者:劉登基之子蘇金全)

黃粱歌詩《小敘述  二二八个銃籽》
唐山出版社,2013年出版

目錄

題詞
獻詩
序曲
一、罪个盤旋
二、嘉義驛前
三、臺灣光復講演紀錄
四、彼工落山風吹甲真大
五、一枝焦柴引起大火
六、本報電臺收南京長春三月六日電
七、武裝部隊登陸雨港
八、死亡證據
九、桃花扇觀後
十、黨令如山雪紅似血
十一、鳳林張七郎
十二、《臺灣名人寶鑑》
十三、語言的裂隙
十四、空留一劍匣中寒
振魂曲
為臺灣祈禱
後記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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